小狮子
从前有座小岛,岛上有10个人靠捕鱼为生,每个人每天差不多能抓到10条鱼,基尼系数是接近于零。有一天,聪明又懒惰的侯亮亮升级了捕鱼装备,一天能抓30条鱼。没有人指责他技术领先,也没有人说这个不公平,毕竟他靠是自己的智慧和双手,他成了岛上最早靠效率脱颖而出的人。
侯亮亮把多余的鱼储存起来,更多的时间用来修补工具。其他人还在每天辛苦的捕鱼,他已经用盈余开始扩大生产了,这就是技术进步带来的效率提升。再后来他又造了一艘小船,划到了更远的海域,捕鱼效率变成了别人的10倍。他不再和别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,而是开始进入了一个资源复利循环,有资源---更高的效率---更多的资源---更高的效率。而其他人依然每天靠劳动力吃饭。
十年过去了,小岛更加繁荣,财富被集中、积累在少数人的几个人手中。侯亮亮甚至没有主动的掠夺任何人,他只是不断的在市场上用技术创新、更高的效率赢得财富。贫富差距就是在这样没有任何不公的情况下一点点被放大了,甚至不可逆转。在没有非市场化因素干预的情况下,贫富差距会越来越大,所以公平从来不是自然的结果,而是制度的选择。
这个时候,制度选择登上了舞台,政治分歧也浮出水面。为了有助于理解,我们用美国两党的故事来讲,面对贫富差距的问题,民主党总统就会说:贫富差距扩大是一个自然的趋势,富人有的是各种办法让自己的财富增值,穷人肯定是没有什么机会的啦,所以,我们政府需要采取行动来帮助穷人,比如征收更多的资本利得税,给穷人去发基础的保障。共和党就说我反对,贫富差距是由技术进步的不同阶段所导致的,既然是发展的过程当中所带来的问题,那我们就应该在发展当中来解决。我们必须要让制造业回流,要限制移民,要保护美国工人的权益,给外国加关税。
如果用更加高级的词来概括,民主党关注的是二次分配,共和党关注的是一次分配。那什么是一次分配、二次分配和三次分配呢?
一次分配举一个例子,桌子上有一大盘肉,谁跑得快、谁力气大、谁手里有工具,那谁就分得多一点肉,这就是市场分配。不讲情面、只看本事,你效率高、能够创新、会搞资源,那你就赚的多。听起来很公平,靠本事吃饭,不就该这样吗?但问题是,公平的起点并不等于公平的结果。什么意思呢?在政治哲学里,公平其实是有两种含义,一种叫形式公平,也叫机会平等,另外一种叫实质公平。市场分配强调的是前者,他假设所有的人都有鞋、有力气、能够跑得动。规则是公平的,比赛也是公开举行的。但现实是,有的人终其一生跑向罗马,而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。这就需要二次分配来登场了,我们可以把它理解成抢肉大赛,进行到一半,裁判发现有人摔倒了、有人鞋掉了,于是制度就站起来说等等,让我们帮一把吧。
政府就通过征税、社保、补贴、教育、医疗、保障房、转移支付等等的手段,把过于悬殊的差距稍微的拉回来一点。不是让大家一起富,而是不让所有的人彻底掉队。再往后就是三次分配了,不靠市场也不靠政府,靠的是富人的自觉、企业家的责任感。比如比尔盖茨和巴菲特就是三次分配的最具代表性的人物,巴菲特曾经宣布要在有生之年把自己99%的财富捐出去,因为他认为,富人对社会的回馈不应该只是选项,而是一种责任。比尔盖茨那就更早了,几十年来就持续的投入到全球的医疗、教育贫困问题上。这不是税法的要求、也不是法律的命令,而是他们主动站起来参与资源的再分配。
但是无论是靠市场主导的一次分配,还是靠政府干预的二次分配,都是有一个共同的假设,人们都是主要靠劳动力赚钱,财富主要是通过收入来获得的。这个假设在过去它是成立的,但是进入到最近几十年,决定财富差距的方式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。劳动收入不再是财富增长的主要路径,真正决定差距的是你有没有资产,更准确的说是你能不能参与金融系统,能不能搭上资产价格上涨的这趟车,金融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分水岭。
今天的贫富差距不只是谁挣得多,而是谁长得快。有资产的人,财富靠房产、股票、债券在涨。没有资产的人,只能靠工资、靠体力。而金融系统的游戏规则是围绕着资产来运转的,不是围绕着劳动。一个人的年薪50万,但是没有房,另外一个人年收入30万,但是却在2015年买了三套房子,10年之后谁更富有呢?这就是贫富差距从收入型的差异转向了资产型的鸿沟的一个本质。更加隐蔽的是,金融规则则是会固化阶层的,钱多的人可以用资产去抵押、去融资、去杠杆操作。而钱少的人只能在消费端买单、在通胀当中被迫下沉。一旦通胀上来了,利率变化了,资产持有者就可以调配风险,而没有资产的人只能认命。
换句话来说,真正的贫富差距不是在工资条里边,而是资产负债表里边。于是我们就看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,经济增长看似是不错的,股市楼市也是很红火的,但是绝大数人的钱包却是越来越很难鼓起来。这不是你不努力,而是游戏规则已经发生变化。所以金融素养在今天的社会显得更加的重要,它不是教你炒股致富,也不是让你变成理财达人,而是帮你看懂这套游戏规则的本质是什么,什么是负债、什么是杠杆,为什么房子涨你没有涨?利率一变动,谁最受伤?我们只有搞清楚这些,才不会在表面努力当中被悄悄收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