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居易在《金针诗格》中提出的“作诗五忌”,是古代诗歌创作的重要规范,对后世影响深远。
“格”指诗歌的精神境界与品格。格懦则诗缺乏力度,如晚唐绮丽诗风常因格调卑弱而流于浮华。例如,罗虬《比红儿诗》堆砌脂粉气,虽工丽却无骨力,正属“格懦”之弊。白居易主张以“意格”为诗之髓,如杜甫“星垂平野阔,月涌大江流”以壮阔物象承载家国情怀,格调高古。
“俗字”指缺乏诗意的市井用语。刘禹锡因《陋室铭》中“谈笑有鸿儒,往来无白丁”被赞“用字不俗”,而避用五经未载的“糕”字。苏轼虽以“牛粪”入诗(《和子由渑池怀旧》),但通过“雪泥鸿爪”的哲理升华,化俗为雅;梅尧臣写“蚯蚓”“蛆虫”等物,却以“野凫眠岸有闲意,老树着花无丑枝”展现雅趣,均体现“炼字”之妙。
才浮指炫技逞才,导致诗风轻佻。如元稹《遣悲怀》因过度铺陈亡妻遗物而失于刻意,反显浅薄;白居易《长恨歌》虽叙事繁复,却以“在天愿作比翼鸟”收束,避免才情泛滥。杜甫“语不惊人死不休”的追求,正是在锤炼中实现才情与境界的统一。
理短指哲理浅显或说教生硬。如邵雍《伊川击壤集》多直言劝世,却因缺乏意象支撑而显枯燥;白居易《观刈麦》以“力尽不知热,但惜夏日长”揭示赋税之重,将抽象之理融入具象场景,方显深刻。王维“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”则以禅意空灵,于无理处得理趣。
意杂指诗意散漫,如李商隐《锦瑟》因多重意象叠加引发歧解,虽被誉为“绝唱”,却也因“意杂”难以确解;杜甫《登高》以“风急天高猿啸哀”起笔,层层递进至“艰难苦恨繁霜鬓”,脉络清晰,方为“意纯”之范。白居易主张“内外意含蓄”,如《赋得古原草送别》借草色喻离情,物象与情感浑然一体。
白居易的“五忌”实为诗歌创作的辩证法:格调与才情需平衡,用字与说理需斟酌,主题与意象需统一。正如《金针诗格》所言:“炼句不如炼字,炼字不如炼意,炼意不如炼格”,诗人当以“意圆格高”为终极追求,方能避免流弊,成就“纯而归正”的上等之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