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65文库
登录
注册

《聊斋志异•尸变》白话文翻译

2025-04-24 16:43    国学经典    来源:365文库
下载Word
下载成Word

《聊斋志异•尸变》—蒲松龄

译文

阳信县蔡店村有一个老头子,住的村子离县城有五六里路。老头子和儿子在路边开了一家旅店,留宿过往的商人。一些赶车的人,来往贩卖货物,时常住在老头的店里。

有一天傍晚,有四个人一起来说要住店,但是老头的客房已经住满了。这四个人也找不到其余的地方可去,再三请求老头想办法让他们住下。老头子心里想到了一个住处,但是怕不符合他们的心意。提了一下又连连摇头。那几个客人说:“现在我们只求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可以了,哪还敢挑三拣四的?”当时,老头的儿媳妇刚刚去世,尸体正停放在他说的那个屋子里。老头的儿子出门购买棺材还没回来。他想到那间做灵堂的屋子还很安静,就带着客人穿过大道往那里去了。

他们进了房间,只看到桌子上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,后面是挂在灵床上的帷帐,有一床白纸做的被子盖在死者的身上。再看卧室,里屋有一张连起来的大通铺。四个客人旅途中一路奔波,实在是太困了,倒下去就鼾声四起。有一个客人睡得正迷迷糊糊,忽然听到灵床上发出了“嚓嚓”的声响。他赶紧睁开眼睛一看,这个时候灵床前的灯光把四围都照得十分明亮。只见那个女尸已经揭开身上的纸被子坐起来了,接着下床,慢慢地走进卧室。那个女尸的脸是淡黄色的,额头上系着一块白色的绢布。她走近床前,俯下身来,逐一对睡着的三个客人吹气。没有入睡的客人惊恐万分,害怕女尸会吹到自己,就偷偷地拉上被子蒙住自己的头,屏住呼吸忍住吞咽静听女尸的动静。不一会儿,女尸果然走了过来,像对其他三个人那样朝他吹气。等感到女尸已经走出了卧室,就听到了纸被发出的声音。他探出头来偷看,看到女尸像他们进来的时候一动不动地躺在灵床上。

他恐惧到了极点,不敢发出任何声音,就偷偷地用脚蹬旁边熟睡的同伴,但是他们都一动不动。他左思右想,无计可施,心想不如穿上衣服逃出去吧。正在他坐起来刚准备穿衣服的时候,那“嚓嚓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,把他吓得赶紧躺下来,把头缩在被子里面。他感觉到女尸来到了他的跟前,连续向他吹了好几口气才离开。不一会儿,他听到灵床又发出了响动,知道是女尸又躺回去了。于是他就从被子里慢慢伸出手来找到裤子,急忙穿上,光着脚就跑出去了。女尸也坐了起来,好像要去追他。但等到她离开灵床边的帷帐时,客人已经打开房门逃出去了。女尸在后面快速追来。客人一边狂奔一边大喊,但是村子里没有一个人被这动静惊醒。他原本想着跑到店主家去敲门,又怕太慢了被女尸追上就完了。所以就朝着往县城的路拼命地跑。

跑到县城东郊,看到一座寺庙,还听见了里面敲打木鱼的声音,就急忙跑过去敲门。寺庙的道人感到意外,觉得不寻常,不肯马上开门让他进去。这时候女尸已经赶到身后,离他一尺多远,快要抓到他了。客人无路可走,害怕着急到极点,看到寺庙门外有一棵白杨树,树干有四五尺那么粗,他赶紧躲到了杨树后面遮挡。女尸扑到右边,他就躲在左边,女尸扑到左边,他就躲到右边。女尸更加恼怒,但是双方都渐渐地疲乏了。女尸停下来站立在那里,客人也浑身冒汗,累得上气不接下气,躲在树后面。突然,女尸猛然向前扑了过来,伸出两只胳膊,从树干两侧伸过手来扑倒他。他吓得瘫软在地,但女尸抓不住他,抱着树干就逐渐地变僵硬了。

寺里的道人偷偷地听了很长时间,等外面没有动静了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。他看到客人倒在地上,用烛光照看,好像是死了。但摸一摸他胸口还有一些热气,于是道人把他背进了庙里。经过一夜,客人才苏醒过来,道人给他喝了一些热水,问起事情的缘由。客人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。

这个时候,寺庙里早晨的钟声已经敲响,拂晓的天色迷蒙,道人去查看门前那棵白杨树,果然发现有一具女僵尸。道人大为惊骇,便报告给了知县。知县亲自过来查验,让人把女尸的手从树上拉下来,但是怎么也拉不动。仔细一看,原来女尸左右两手的四个手指像铁钩子一样卷曲着,连同指甲一起深深地扎进了树干里。知县又命令多让几个人一起用力去把女尸的手从树干里拔出来,看到女尸的手指头在树上钻出来的洞就像是凿子打出的孔一样。然后知县派差役到老头子家里探听情况,这时候老头子家里正因为女尸不见,客人暴毙而乱作一团。差役向老头子说明了缘故,老头就跟随差役前往,把女尸抬回了家。客人哭着对知县说:“我们是四个人一起出来的,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回去,这个事情如何给乡里乡亲交代他们才肯相信我呀?”于是知县给他写了一份证明的文书,送给了他一些盘缠,让他回去了。

原文

阳信某翁者,邑之蔡店人。村去城五六里,父子设临路店宿行商。有车夫数人,往来负贩,辄寓其家。

一日昏暮,四人偕来,望门投止,则翁家客宿邸满。四人计无复之,坚请容纳。翁沉吟,思得一所,似恐不当客意。客言:“但求一席厦宇,更不敢有所择。”时翁有子妇新死,停尸室中,子出购材木未归。翁以灵所室寂,遂穿衢导客往。入其庐,灯昏案上。案后有搭帐,衣纸衾覆逝者。又观寝所,则复室中有连榻。四客奔波颇困,甫就枕,鼻息渐粗。惟一客尚朦胧,忽闻床上察察有声,急开目,则灵前灯火照视甚了。女尸已揭衾起。俄而下,渐入卧室。面淡金色,生绢抹额。俯近榻前,遍吹卧客者三。客大惧,恐将及己,潜引被覆首,闭息忍咽以听之。未几女果来,吹之如诸客。觉出房去,即闻纸衾声。出首微窥,见僵卧犹初矣。客惧甚,不敢作声,阴以足踏诸客。而诸客绝无少动。顾念无计,不如着衣以窜。才起振衣,而察察之声又作。客惧复伏,缩首衾中。觉女复来,连续吹数数始去。少间闻灵床作响,知其复卧。乃从被底渐渐出手得裤,遽就着之,白足奔出。尸亦起,似将逐客。比其离帏,而客已拔关出矣。尸驰从之。客且奔且号,村中人无有警者。欲叩主人之门,又恐迟为所及,遂望邑城路极力窜去。至东郊,瞥见兰若,闻木鱼声,乃急挝山门。道人讶其非常,又不即纳。旋踵尸已至,去身盈尺,客窘益甚。门外有白杨,围四五尺许,因以树自障。彼右则左之,彼左则右之。尸益怒。然各濅倦矣。尸顿立,客汗促气逆,庇树间。尸暴起,伸两臂隔树探扑之。客惊仆。尸捉之不得,抱树而僵。

道人窃听良久,无声,始渐出,见客卧地上。烛之死,然心下丝丝有动气。负入,终夜始苏。饮以汤水而问之,客具以状对。时晨钟已尽,晓色迷蒙,道人觇树上,果见僵女,大骇。报邑宰,宰亲诣质验,使人拔女手,牢不可开。审谛之,则左右四指并卷如钩,入木没甲。又数人力拔乃得下。视指穴,如凿孔然。遣役探翁家,则以尸亡客毙,纷纷正哗。役告之故,翁乃从往,舁尸归。客泣告宰曰:“身四人出,今一人归,此情何以信乡里?”宰与之牒,赍送以归。

tj